當下,國內煤化工行業站到了發展十字路口。一方面,去年以來,有不少煤化工項目的環評遭到環保部否決;另一方面,由于國際油價下跌,煤化工的經濟性受到極大影響。無論如何,煤化工要發展,環保都是行業無法回避的問題,尤其是污水處理已成為煤化工企業繞不過去的關卡。到底有無行之有效的辦法可以助煤化工行業解決污水處理問題?在利潤大幅縮水的情況下,企業還能保證環保投入嗎?記者專門進行了調研。
污水處理存在被動應付
南京工業大學環境學院院長徐炎華曾參與中國石油和化學工業聯合會組織的對西部四省區煤化工企業的調查。他告訴記者,此次調查重點就是煤化工行業面臨的環境問題。
“經過七八天調研,總體感覺是有喜有憂。喜的是不少煤化工企業在氣化、轉化等關鍵技術和裝備的國產化、大型化上取得了明顯的突破。有些煤化工集中區在煤電多聯產,煤基產品的延伸和拓展以及煤化工與石油化工的互補共生方面進行了積極而富有成效的探索。憂的是,行業面臨的環境問題非常突出,缺水和水污染已成為行業發展的關鍵因素。一些煤化工項目的建設地,一方面水資源嚴重匱乏,另一方面生態脆弱,已經沒有環境容量。”徐炎華說。
據介紹,還有不少煤化工企業對待用水、節水、污水處理回用、近零排放等方面存在被動應付的想法。一些企業在總結匯報中自稱污水實現了零排放,而實際具體處理工藝、回用去向說不清道不明,經不住推敲。由于缺乏有效的監控監管手段,企業實際的污水處理效果、中水回用率及單位產品水耗難以掌握,情況堪憂。
另外,蒸發塘污染騰格里沙漠問題也成了眾矢之的。在我國蒸發量大的西北地區,利用太陽能,將污水進行自然蒸發濃縮,可大大節約企業建設蒸發裝置的投資和運行成本。當初設置蒸發塘的目的,是為了接納低化學需氧量、高鹽分的污水。對于投資大、效益偏低的煤化工項目,蒸發塘的設置為企業低成本處理高鹽污水提供了一個切實可行的解決途徑。遺憾的是,一些企業錯誤地把蒸發塘當作污水暫存池、事故池,將大量高濃污水直接排入,有的甚至造成了環境污染事故,完全違背了政府批準建設蒸發塘的初衷。一些地方政府因此一刀切地取締了蒸發塘,要求企業做到污水絕對零排放。但蒸發塘出現污染事故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錯不在蒸發塘本身,監控監管不到位、政策不配套是其中的重要原因。
近零排放問題頗多
“煤化工真正的污水零排放不可能做到,但近零排放還是可行的。”有業內人士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
盡管如此,徐炎華談到,目前煤化工項目在污水近零排放方面也還存在很多問題。
首先,污水處理設計與主體工藝設計通常不是由同一個單位完成的,設計工作相互脫節,沒有做到無縫對接。而對于一個近零排放項目,污水處理系統與主體生產裝置之間應高度關聯耦合。用水點、產污點、中水回用點以及污水收集處理與回用之間應該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只有將污水處理和主體工藝設計之間統籌考慮、同步設計,才有可能實現真正意義上的近零排放。
其次,現有污水處理工藝在針對性和有效性上普遍存在問題。煤制氣(魯奇爐或英國液態排渣魯奇氣化爐)、煤制油(直接液化)和煤制蘭炭項目一般會產生含高濃度酚氨的有毒污水,傳統的簡單預處理+生化處理工藝往往難以穩定有效地運行。即使后續的膜處理和蒸發除鹽配套完備,也難以實現近零排放。其中一個突出的技術問題就是缺乏必要的預處理。
再次,目前污水處理工藝往往存在技術碎片化、集成度不高的問題。現有煤化工項目存在多個單位分段實施,各單元技術之間存在匹配度差、難以有效銜接和集成度低的現象。有的企業清污分流、污水分類收集、分質處理不到位,重視末端處理,忽略過程節水。
氣化技術決定治理難度
中國石油和化學工業聯合會副秘書長胡遷林強調,煤化工的廢氣和固體廢棄物是可控的,但是廢水,即高濃度難降解有機廢水和高含鹽廢水是難點。如果煤化工污染的問題不能得以解決,將制約煤化工行業的發展。例如,在煤氣化中,氣化的技術不同,其產生的污染量也會不同,相應的治理措施、治理難度也各不相同。
而最難處理的煤化工廢水就是氣化工藝采用魯奇氣化爐和煤制蘭炭的廢水。這類污水,往往不僅含有高濃度有機毒物,而且還含有大量的油性物質和懸浮物(煤塵和煤粉),常常導致酚氨回收裝置結垢和堵塞,使系統不能穩定運行。
中科合成油有限公司顧問唐宏青告訴記者,去年底,一部分煤化工企業的相關人士在上海開會討論煤化工的污水處理問題,實際上主要是針對采用魯奇爐氣化工藝所產生的廢水的處理,這類污水中因含有酚和焦油,所以處理難度很大。
“其實不是所有煤化工企業的污水處理問題都很嚴重。像采用水煤漿氣化的伊泰煤制油公司的污水預處理就做得很好,末端處理中再進一步采用離子膜,再加采取多效蒸發等措施,就可以實現達標排放,真正要排的污水很少。而企業之所以要討論,主要是因為有幾個煤制天然氣工廠,采用的是魯奇爐的氣化工藝。如大唐克旗的煤制天然氣項目等。”唐宏青表示。
唐宏青分析,從目前技術來看,即使是大家一起討論,也不會有什么結論。因為針對這類高油性和濃度酚氨的有毒污水,還沒有更可行的技術能將其完全處理干凈。
唐宏青告訴記者,有的煤化工企業在建廠的時候就選擇了魯奇爐的工藝路線,這個決定本身是有問題的。但這不是企業的問題,也不能責怪企業。因為他們在建廠的時候并不了解這一工藝會帶來嚴重的后果。現在工廠已經建成,污水問題出來了,不可能再花200億元把這個爐子拆了再換新的,這相當于重新再建一個新廠。
“對于新建企業而言,與其處理不掉,不如從前端開始,不讓此類污水產生,也就是不采用魯奇爐工藝。此外,還要用好煤,不要再用褐煤來搞煤化工。企業可采用煙煤和氣流床工藝來生產煤化工產品,就不會產生含酚和焦油的污水,問題也就解決了。即使非要用褐煤,也應該盡量使其能夠制漿,就算能耗相對高一些也合算。總的來說,煤化工的污水問題本身不嚴重。但目前采用魯奇爐工藝所產生的污水卻沒有能100%處理掉的辦法。”唐宏青強調。
投入不足制約近零排放
中國化學工程集團公司副總裁楊傳武告訴記者,煤化工的污水處理問題實際上還是一個投入的問題。如果要將污水處理得很干凈,實現近零排放,就得有投入。現在國家對煤化工的環保要求提高了,但一些在建和已建成的項目都是按照過去的要求建設的,如果按新的標準肯定都不達標。如果企業不達標,讓其再增加設施,就得花錢,這樣企業的經濟效益會受到一定影響。現在煤化工的經濟效益已因油價的下跌受到很大影響,如果再讓企業花錢做零排放或近零排放,難度很大。除非由政府主導,地方政府提出強制性的要求,或給予企業一些政策性補貼,企業的負擔才可能會小一些。但如果純粹讓企業去做,本來煤化工的效益就不好,再讓花錢,企業就失去了驅動力。另外,沒有強制性讓企業做,而且做起來代價又比較高,減排推動起來會比較難。
“現在我覺得煤化工污水處理的主要瓶頸不是技術,而是投入問題。現在排放標準提高了,和此前的粗處理不同,為了達到新的排放標準,企業污水處理這‘最后一公里’的費用也要相應增加,其投入產出會不成比例。對于企業而言,不管是國有還是民營性質,肯定要將效益擺在第一位。因此,政府應該出臺一些強制的要求,干預這些投資者。”楊傳武強調。
楊傳武建議,首先要從源頭上卡住,做好環保驗收,提高企業環保投入比例。企業如果沒有通過環保驗收,就堅決不能讓其投產,堵住這個口。否則企業一旦生產起來,再讓停下來就難了。即使企業排放不達標,也只能讓接著干。讓他再往后面做肯定做不了,投資會超預算。因此,要確保企業在源頭設計建設時環保投入就要到位,保證能達到新的環保標準,后面的排放控制就好辦了。而不是采取先建設,達不到標準,再去改造和提升的做法,這樣企業的成本會大幅增加。
其次,政府應將罰款反哺給那些自覺做好環保的企業。現在的情況是,只要企業的排放不達標政府就罰款,所罰款項一律上繳國庫。搞一頭堵,是一種被動的做法,并不能從根本上達到目的。比如很多企業白天不排,晚上偷偷地排,或一個星期只排一天,五六天不排,罰款無法對這些現象進行根治。根治就是要提高企業自覺性,讓企業認識到污染的后果,從而自覺地把污水處理好。
楊傳武希望,政府將所罰款項獎勵那些自覺做好環保和實施改造提升的企業,而非上繳國庫。否則這部分治理污染的費用企業不愿意出,政府也不愿意出,這對整個環保產業的發展不是正能量。但如果能將罰款反哺企業,相關企業會感覺“我做了環保,政府還能給我錢,應該承擔的社會責任我也承擔了”,可以推動環保達到既定的效果。
徐炎華則建議,蒸發塘出現污染事故與監控監管不到位、政策不配套密切相關。蒸發塘中真正低化學需氧量、低毒性、高鹽污水一般不會對生態環境構成嚴重影響。因此,對蒸發塘一刀切的決策在科學性、合理性和實際可行性上是存在一定問題的。如何加強監控監管,確保排入蒸發塘污水的水質、水量達到設定要求才是關鍵。此外,應出臺合理配套的相關政策,對超標、超量排污企業增收排污費或給予一定的處罰,而對達標減排的企業給予相應的補貼和獎勵,同時對企業新鮮水耗量在核定單位水耗下實行梯級收費,這些舉措將有助于扭轉目前煤化工企業存在的濫用蒸發塘,對節水減排既無壓力也無動力的被動局面。
此外,為了實現節水減排,還應加強污水處理全流程工藝優化,并應用系統工程原理,積極引入“水夾點”技術,大力推進水的梯級利用和分質回用。在此基礎上建立全廠水平衡,建設中水島,實現全廠回用水的柔性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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